100 岁的阿嫲过了身,几天前出殡。
因吵架而不睬我 3 年的弟弟终於出现,好像原谅了我。 我们谈了些閒话,3 年好像没有什麽大改变。
阿嫲临死前,因为中风而思维不太清晰,认人也好像认不到。 我只探了她一次。 她不停地呻吟叫苦,但我觉得她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,可能是她一贯的性格就是喜欢抱怨。
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:「几时才食糊呀?」 我以为她是想吃流质食物,但女傭说她是讲打麻雀。 我当时想:应该不会吧? 她看来不像是神智不清。
她还说了一句:「死了算了!」
嫲嫲虽然是文盲,但并不蠢。 但她很麻烦,常常抱怨。 可能她文盲不能自己吸取知识,别人讲的新事物她都一知半解,所以为人特别囉嗦。 她又常常和我妈那边的亲家比较,因我外公外婆以前是颇富有的家庭。 我外婆现在也 ~99 岁,而且还更健康。
嫲嫲有 3 个儿子,老大去了 New York (之後早逝),老二去了 New Zealand,我爸留在香港。 所以我有些堂兄弟姊妹在 NY 和 NZ。 NY 那边颇穷,又是单亲家庭。 NZ 那边开餐馆 赚了和储了不少钱,算中上吧。 但 NZ 那家人以前从来不寄钱给嫲嫲,以致我爸独力养她 (说什麽我爸最有钱)。 中学时,我妈曾为此事去信 NZ,说春秋大义,为什麽不寄钱。 因此我家和他们家不睬了很多年。 注意:我不是想责备他们。
我堂妹来港旅行,临走叮嘱我要常常找阿嫲「饮茶」。 我初时有,但愈来愈觉得不公平 -- 为什麽是我? 後来我从美国留学回来,整个人变了,变得很工作狂、很有侵略性。 为了事业,我不再和阿嫲「浪费时间」,连她打电话哀求我也不见她,电话也切断了不想多谈。
她虽然囉嗦,但足够聪明明白到发生了什麽事。
当东方人去到西方後,会变得很不开心,因为我们落後被人歧视。 我们都在挣扎,但又突破不了。 於是变成了冷漠的工作狂。 我想,如果我这天飞黄腾达了,必定会带女友给嫲嫲看,顺便在亲戚前炫耀一番,但我总是「吃不到糊」。 (我说的成功是相对西方标準而言;在香港我其实算很不错了。)
而,阿嫲其实到临死时都很清醒地了解这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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